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荐见 | 小偷“富豪”:4亿遗产和10年骗局

荐叔 荐见美学 2022-11-14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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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小偷如何成为“亿万富豪”?又如何充满“信念感”地把这个身份经营了十年?


作者 |  荐叔


讲个故事。

小偷王国成是个矮个子,身高不到一米六。这是一个一心行窃的人的优势。上世纪80年代,他出没在云南华坪县的集市、菜场的人流里,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。王国成就从这里开始了自己职业罪犯的人生起点。

但再敏捷的小偷,也难免要翻船。更何况,王国成的第一段“职业生涯”很快就遭遇了全国范围的严打。1988年,他第一次被抓,在押往派出所的路上,他竟然趁警察一个不留意开溜了。跑了没多远,又被抓了回来。这样一来,又多了条“脱逃(未遂)罪”。两罪并罚,判了五年。

这对一个窃贼来说,无疑是场重创。五年的监狱风云足以让他反思行窃这条路能走多远?还能不能走下去?他做了反思。也做了个决定。

王国成换行了。从一个小偷,成为一个劫匪。这样的选择,在上世纪90年代的职业罪犯里比比皆是。严打让他们吃了苦头,也让他们明白,如此大的犯罪风险,要匹配更大的回报。小偷小摸,也要关上个五年,太不值当。要干不如干票大的。

是的,王国成就是这么想的。  他加入了90年代在云贵一带横行的公路劫车党。他样子凶悍,在劫匪里容易脱颖而出。也让他过早进入了警方的视线。出狱仅仅两年,他就又栽了。这次,更重的刑罚在等着他:1994年,华坪县人民法院因“抢劫罪”判了他7年。

四年,又七年,如同正常人的教育经历,王国成的的确确是在监狱完成了”进修“。可他学到的技能是:如何和社会的暗面打交道;如何才能进行低成本高收益的”聪明犯罪“;如何逃避警方的侦查。

他在监狱里还学到了,高明的犯罪是利用人性的弱点,是“你情我愿”。

2001年,“毕业生”王国成决定要对自己的犯罪进行了一次“升级”,要用另一种东西替换暴力。

这种东西,就是钱。既然盗抢的目的是为了钱,那么为什么不直接用“钱”去换钱——用虚构的钱,去换真实的钱。

累计长达数十年的牢狱生涯,在某个方面,帮助王国成实现了他的算盘:他的户籍很早就被注销了。这让他成为一个影子。

他后来叫过张亮、叫过李才松,也叫过王国成.....在那个经济高速崛起的时代,太多英雄不问出处的财富传奇下,钱本身就是最据说服力的身份——一个没有身份的人,和无据可查的钱,都是生产“故事”的天作之合的要素。

一个“暂新”的“王国成”登场了。

他想到了一个最低成本,又死无对证的虚构金钱的办法:遗产。遗产的证明来自一份法院的遗产判决书——显然,这也是虚构的。至于遗产的数字,完全取决于王国成的”视野“和想象力。

然后,故事的主体也有了:他是一个即将继承一份巨额遗产的”遗二代“,但遗产分割陷入了麻烦,需要一些钱来疏通关系,搞定麻烦。谁能给他些眼前的钱,就可以在不远的将来,和他共享那笔巨款。

他的目标对象,大多是女性。

这个把戏如此简单,却在后来屡试不爽。

头一次,王国成还有点小心翼翼。他只敢在伪造判决书上的遗产数字填了”1374万“。这在2002年当然也是笔令人乍舌的巨款了。而他开出的借款数也就2、3万。三个女性受害者,陆续地上了当。但她们都很快在肉眼可见的常识破绽面前醒悟过来,并报了警。

这个行骗DEMO版的代价有点大。王国成一共骗到手8万块多点,为此又被判了7年。但另一方面,让王国成更加坚定了他的方向和目标。

自己只是玩得还不够大。他一定是这么想的。等到2008年他再一次出狱,44岁的王国成一分钟都没耽误,就再一次投入到了他的”事业“里。这次,他把那个数字直接从1374万调到了4.13亿!

故事还是那个故事。但细节也极大地丰满了成了升级后的2.0版:王国成的母亲在6年前患上癌症,知道生命所剩无已,于是通过私人律师将名下的所有财产和房产交给儿子继承,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执行庭已将王国成合法财产变卖折合人民币4.13亿元整,王国成本是这笔财产的合法继承人。子虚乌有的前妻是这个故事里的坏人。她有着深不可测的背景和关系,为了从这笔遗产里分一杯羹,一直从中作梗,使得法院冻结了这笔巨资。

王国成需要钱,疏通关系,夺回属于自己的4.13亿。

一个单身的多金的亟待拯救的男人跃然纸上。

除此之外,DEMO版的失败经验,让王国成知道,一个编造的故事要有说服力,主角要有信念感,证据链就不能单一。光靠一纸判决书,这场戏唱不了多久。他需要一个真实的社会关系,和更多眼见为实的财富凭证。

当然,那张云南高级人民法院的判决书是这一切的起点和基础。

一些容易轻信他人的受害者首先入瓮。一个中年离异女人,相信了王国成的故事,为他的离婚案打点关系预支了21.36万;也有一些病急乱投医的受害者,误打误撞进了了这个圈套。王国成对一个身患癌症、无钱治病的女人说,如果自己拿回4亿遗产,可以分给她2000万,可怜的女人相信了他的鬼话,让丈夫四处筹钱,东拼西凑了30万,交给骗子,然后石沉大海......

一个并不缺钱的个体户女士,成了王国成的“女友”之一,从2011年起,十年的交往竟都没有对王国成怀疑半分,先后40次给王打款了106.9万。

这些钱,都成了王国成的”种子轮“资金,用来夯实他的谎言。他后来先后买了两辆保时捷、一辆奔驰S350、一辆宝马X6、一辆宝马740.....这里面有些车就是某个受害人的。

凭着这些海市蜃楼般的幻相,这辈子基本上都在牢里度过的王国成,竟然慢慢成了当地商人圈里的一员。比起那些生意人,王国成见多识广,口若悬河,花钱也一点不吝啬。这个接地气的“亿万富豪”很受欢迎。没谁,也没谁有必要去挑战这一切的可信度。

有了这些亦真亦假的朋友圈,王国成开始把一些更难搞定的目标猎物邀请到自己攒的“生意”饭局上。饭局上的觥筹交错、互相吹捧,让女人毫不怀疑眼见的一切。也有暗地的求证者,她们找了那些饭桌上的酒肉朋友,这些人只会为王国成的传奇添油加醋。里面有些人还是王国成的债主,他们都等着遗产变现的那天分给自己的“好处费”。王国成用钱为自己打造了一个信息闭环——这个闭环里都是他的传说。 

2013年,云南一个姓杨的女人不仅相信了王国成,还和他同居了,两人在一起生了一个孩子。

35岁的四川攀枝花人刘琳(化名)是最后一名受骗者。刘琳是个长得不错的小生意人,原本有一个不错婚姻和家庭。她在云南丽江的一个饭局上认识王国成的时候,眼前的王老板已经57岁了。财富打破了年龄上的隔阂和王老板身高上的局限。王老板带着刘琳去了丽江四方街,大手一挥,说这里很多的酒吧和别墅都是他的。他名下的资产还包括几家星级酒店。

经过无数遍的“路演”,王国成早已能把这一切云淡风轻,举轻若重地讲出来。仿佛这些故事的发生根深蒂固地陪伴了他骄傲的人生。不容置疑。这就是一个演员的信念感。

2020年初,王国成又给刘琳看了一份盖着云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红戳的“授权书”。上面写着,王国成自愿提出请求,将4亿多元财产全部转让给爱妻刘琳,包括7000多万元的利息。

爱到深处。财如浮云。

刘琳被这样的至诚、深情和实力感动得一蹋糊涂。她和结发12年的丈夫离婚。为爱出走,和王国成住在了一起。

她们同居了一年。刘琳才开始发现越来越多的破绽。首先那个4亿遗产的兑现看上去遥遥无期,越来越像一个空头支票,每到关键时候,王国成总有难以抗拒的理由推迟它。

2020年10月,一件很小的事,让刘琳累积的猜疑,上升到了冲突。这天,王国成说自己的宝马保险到期了,他手头刚好没有钱续保,车险费用需要4876元。

疑窦重重的刘琳掏了这笔钱后,拿到保单,才发现这辆车的车主根本不是王国成。就在她第一次提出要看王老板的身份证后,王老板消失了。刘琳报警。

一场持续十年的4亿骗局,被4876元的车险捅破了。刘琳是受骗者里经济损失最小的一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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排版编辑 /杜姝雨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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